律师：境界之外还有境界

 常晓波   2010年6月28日

大家都知道坐井观天这个故事，但是每个人却从不考虑自己是不是在坐井观天，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。

律师这个职业，从整个行业来看，基本上是一个操作性很强的行业，它不需要你有特别高深的理论知识，也不需要你去钻研特别复杂的法律难题，在中国目前的法治框架下，只要法院可以受理的，都可以从法院这里讨的一个说法，只不过合不合当事人意罢了。

在前几年，甚至再往前推几年，从整个行业的高度看，律师的法律（素养）水准可以说是远高于法官、检察官的，但是及至公务员考试的实施，伴随着大量法科毕业生的就业难，许多通过司法考试的法科毕业生得以进入到法院、检察院，这种状况的持续，可以说从根本上使得法官、检察官的法律水准有了一个较高的起点，并伴着后续的教育培训，他们已经有将与律师行业的法律（素养）水准拉开的趋势了。

原因主要是两个方面的：一、法官和检察官法律功底好，且都是国家公务员，他们相比律师而言，在工作过程中，他们获得培训、进修、交流等机会远多于律师，且不需要为以上活动的资金发愁；二、律师是一个自由职业，自由的代价就是自己养活自己，许多刚开始执业的律师基本上是不考虑怎么提升自己的法律（素养）水准的，如果说也有提高的话，那是法律实践能力的提高，这对于刚执业的律师是迫切需要的，对于执业年限较长且经验较丰富的律师而言，一般他考虑自己如何向合伙人或开所的方向努力，只有极少数的例外会考虑提升自己，重视法学研究，因为这是法律实务界多数人的通病，他们都认为搞学术这是法学家的事情。

但是从根本原因上看，这与法官、检察官和律师职业的差异性有莫大的关系。

律师这个职业，在时下中国，其职能（可能用于不当，暂且使用）定位与定位都被扭曲了。

首先谈谈其职能定位被扭曲，根据《律师法》的规定，律师是指依法取得律师执业证书，接受委托或者指定，为当事人提供法律服务的执业人员。这个简单的定义，其实就是将律师作为一个商人看待，但是通观我国法律规定以及整个法治社会对律师的期望而言，律师更要在维护法治统一、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、促进民主与法治建设上努力，但是就目前律师业的现状而言，很难说律师能完成以上使命，但是可以说律师在无时无刻不在践行上述使命。抛开众说纷纭的李庄案，就每年发生的其他律师犯罪案件看，律师的社会地位如何？大家应该会有一个清醒的认识，看一个行业执业人员的社会地位，绝不是要我们去看那些领头羊，无论是什么行业，领头的永远有人尊敬。

举一个例子，如果你告诉你的亲戚朋友，我从事了律师职业，他们说好，很好，律师这也职业好，很能挣钱的……如果你告诉你的亲戚朋友说你到法院工作了，马上快要成法官了，他们说好，以后有纠纷了，你要帮忙啊……

这些年，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，使得物质至上金钱至上已经成为了一条大家都认可的公理。无论是个人，还是团体，还是机关。从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伊始，到现在也就不到30年的时间，昔日农村乡邻暖暖的情意，现在已经为金钱隔开，同时伴随着财富的增长，不安全感也逐渐增加。但是不安全感的根本消解或消除，最终是以限制公共权力的滥用为标志的，否则任何的运动或严打活动，都只是无济于事的。相比一般犯罪侵犯公民权利而言，政府违法侵犯公民权利的后果更为严重，更值得关注，律师被赋予维护社会公平正义、维护法治统一、促进民主与法治建设，成为了执政者想说但又不能直接说出口的话。

一来，中国社会还处在一个明显的官本位的社会，依法治国口号已经喊了十年之久，可是依法治官还是停留在纸上，就一个政府信息公开问题已经揭露了太多的政府机关问题；二来，考究中国几千年的历史，从来没有一个机构或一个行业能够制约国家权力，那么在时下中国从律师的职业功能定位来看，想让中国的律师和西方欧美国家的律师一样，发挥私权制约公权的作用，无疑是妄想的，律师法没有明确这么规定，是不想自己停留在一个尴尬的境地。

首先在中国纸上的法律和实践中运行的法律是两回事，君不见宪法规定了人大监督政府的权力，可是君几时候见该项权力行使过？律师法赋予律师越多的权利，律师越有可能享受不到，相反有律师去较真，很可能会成为牺牲品。但是，如果没有人去较真，去牺牲，那么法律的规定，永远只能停留在纸上。

律师整个行业的发展境地也是让人很是担忧的，律师行业协会的“软弱、无能”根本不能引领中国律师业的发展，有多地方律师协会因为会费收取与使用与会员发生纠纷，律师作为法律的专家，如果自己家内的事情都解决不了，又何以扫天下，以解当事人之法律危难？

整体上中国律师界缺乏一种危机意识，更缺少一种真正的独立自由的思想，律师基本上是散兵游勇，各自为战，没有思想，没有见地，执业没有规划，没有理想，如果有理想也是以创收额来确定，在多数律师身上，家、国、天下，他们看到只是家。

中国律师界要深深思考：律师职业要回归到社会，而不是自己。

律师应该是“士”，因为律师肩上担着社会赋予的重任，但是律师实际上不是“士”。

“士”在时下中国已经死了。

千年已过，我们在书籍、影视等作品中看到的“士”，现在在中国已经不见了。古人不怕死，也不考虑太多的利害关系，不会在意金钱物质名利等身外之物，因而他们敢于坚持正确的见地，敢于逆龙鳞，敢于牺牲，敢于为民请愿。

范仲淹：先天下之忧而忧，后天下之乐而乐。

张载：为天地立心，为生民请命，为往圣继绝学，为万世开太平。

境界之外还有境界，中国的律师确实需要反思了，亟需要反思的不是与法官检察官法律操作水准的差距，而是作为一名律师应有的思想、境地以及应该承担什么样的社会责任，这才是中国律师界能否摆脱创收为目标，“洗心革面”以“士”之姿态践行律师之责之德的关键。